月,宇树科技创始人王兴兴接受钛媒体专访,王兴兴表示,人形机器人行业爆发的本质原因是,个月实现;在我们有生之年内,人形机器人能把所有行业重做一遍,从工业、服务业,到农业、制造业;更终极一点,政府可完全让万人形机器人造出一个城市;往小处发展,机器人能像细胞一样大小,改造现在所有自然环境。
2025年3月22日,极客公园播客《开始连接LinkStart》发布,2017年发现王兴兴与主导投资宇树科技的极客公园创始人、变量资本创始合伙人张鹏聊王兴兴背后故事与思考。从杭州一间堆满零件的车库到全球机器人领域技术先锋,宇树科技创始人王兴兴创业故事,是部技术突破与寂寞期的真实写照。
本期长期主义,选择王兴兴专访、张鹏对话纪要,钛媒体、极客公园发布,六合商业研选精校,分享给大家,Enjoy!
宇树科技创始人王兴兴表示,人形机器人行业爆发的本质原因是,AI大模型出现。以前1~2年才能让人形机器人学会走路,现在利用AI算法训练,1个月实现。
王兴兴本科毕业于浙江理工大学,考研时英语成绩太差,落榜浙江大学,调剂到上海大学。王兴兴曾表示高中3年,所有考试加起来,英语只及格3次。
王兴兴2013年~2015年读研时,在没有太多资源与资金情况下,一个人从头设计硬件、控制算法,搭配工业电机,做出机器狗XDog,拿到上海机器人设计大赛二等奖,在研究生毕业后,开始机器狗创业之路。
宇树科技,2016年成立,最开始开发四足机器狗,卖到全球,成为该领域产品出货量最高的公司之一。2023年,宇树科技可以涉足人形机器人,一举成为业界最受关注的人形机器人公司。2025年,宇树科技最新人形机器人产品,登上央视春晚舞台,受到更大范围关注。
对人形机器人未来发展,王兴兴表现出相当的乐观。他认为,2025年底前,全球至少有一个企业可以把比较通用的机器人大模型开发出来。这个基础大模型类似是完整的积木,大语言模型只是其中一块,其他组成部分,包括视觉感知、力觉感知、决策与交互等。
更长时间线上,王兴兴表示,在我们有生之年内,人形机器人能把所有行业重做一遍,从工业、服务业,到农业、制造业。更终极一点,政府可完全让10万人形机器人造出一个城市。往小处发展,机器人能像细胞一样大小,改造现在所有自然环境。
钛媒体:前几天,波士顿动力刚宣布液压版本人形机器人将会退出舞台,今后会开发以电驱产品,怎么看这件事?
原因很简单,它都是精密的机械零件,一旦涉及到精密机械零件,成本都会下不来,所有液压系统都会漏油。
波士顿动力如果要继续开发人形机器人,电驱动方案,肯定是正确路径。唯一意外的一点是,我在2018年左右,就以为波士顿动力慢慢的开始开发电驱版本,后来发现他们一直没什么动静,我就把这件事给忘了。
王兴兴:相对液压,电动可以说全是优点,没有缺点。至于电动是不是能更好适应AI,这件事不好评价。电动成本更低、运动灵活性更好、安全性更高、重量更轻。
钛媒体:波士顿动力换成电动后,加上他们之前训练数据,有没有可能让他在新竞争中相比同行,迭代速度更快?
王兴兴:我不好评价这件事,我们比较有信心,我们四足机器人做了很多年,这里大量算法与零部件,可以在人形机器人身上继续沿用。
美国大量AI人才,不在波士顿动力,在谷歌、英伟达、OpenAI。波士顿动力优势,可能在于硬件能力,传统人形机器人的控制能力。
大家可能有一个误区,认为ChatGPT这种大语言模型能直接给机器人用,实际目前用不了。
大语言模型本身不是给机器人用的东西,ChatGPT是基于文本逻辑,它的数据集训练方式全是基于文本数据训练,对机器人的环境感知目前效果都不太好,全球都不太好。
王兴兴:那个不好深究,只是视频,没有像外界证实。他没有数据证明如果将盘子换成苹果、梨或者其他物品,机器人是不是依然能分辨。
王兴兴:AI大模型对机器人不重要。它代表的底层技术方向,很重要。目前大模型主要是大语言模型,机器人大模型还没有人能搞出来。
这次,马斯克涉足人形机器人领域后,政府、各类机构希望早点开始做,不是等马斯克搞出来后,大家再追。
ChatGPT大模型出来后,把整个AI想象空间打开了,把大家想象力、热情都点燃。
目前热度只是苗头,会慢慢的大。随着每年硬件与AI技术进步,整体行业对全世界颠覆是非常强的。
王兴兴:很多,首先第一步是把AI改成机器人能用的,机器人视觉感知、理解、执行规划等各种操作。
我与大家都一样,也很兴奋。个人感觉行业会发展非常迅速,包括机器人、大模型、AI在内各种事,我觉得到2025年底前,全球至少有一个企业,可以把比较通用机器人大模型搞出来。
机器人大模型或者机器人世界模型,它是可以用到所有机器人上,未必是人形或者机器狗,具有泛用性。我一直觉得,机器人形态未必一定是人形,人形只是其中一种形态,我从来都不坚持一定是人形。
钛媒体:主流会认为人形更好,整个文明社会,都是依据人形构建出来的基本框架。
挖矿,干嘛要人形?造楼房,干嘛一定要人?人形肯定是重要部分,或者说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部分,它不是全部。
比如要在家里用,可能人形,大家很喜欢,给你表演剧情、陪你旅行。让他造房子、运东西,体力活,没有必要一定是人形。
人形,大家还会觉得有点奴隶制感觉,让他干点不太好的活,人看着心里不舒服。
如果它的AI,已经能感知一些疼痛,感知一些不好的情绪,可能不太好。目前没必要心疼,目前它智能程度是有限的。
钛媒体:有一点比较好奇,目前智能程度有限,你推他,他为何会表现出人类踉跄的姿态?
你可以认为物理规律,限制机器人大概形态是这样,如果有一个外星人跟人长得差不多,他的行为举止跟人也差不多。
王兴兴:我一直不太喜欢把大脑、小脑分的清楚。一个模型就够了,干嘛要分两个,我觉得这是没有太大必要的事。
王兴兴:机器人,就几个关节,没什么难度,就是传感器,输到模型里,模型输入到关节,没了。
王兴兴:你如果用传统技术,确实很难,你不能用传统技术,如果你的技术没有创新,在这个毫无意义。你不能直接这么表达,还是不要超越大众太多认知,不然我估计会被人骂死。
王兴兴:改模型,底层AI是一样的,整个模型机构、算法都不一样。这个可能不太能说得太细,说得太细不好理解。
比如压根不需要传统图像标注、图像理解,可以把图像与视频输到一个模型里,输出是机器人关节轨迹,然后直接训练。
图像标注可以标注,比如标注苹果图像。标注功能只有一个,是跟人交互,让它能更好理解人。对机器人来说,苹果与梨,没有一点区别。
我们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,如果思想只是主流,完全不够。必须要看到未来几年发展趋势,看到后,提前做布局,那肯定必胜,反正至少不会输。
王兴兴:你可能想象不到,目前有些AI到工厂节奏,全球目前技术进度非常非常快,已经快跑通了。
王兴兴:整个逻辑已经快跑通了,这个倒不是说机器人什么活都能干,而是能干活的、端到端机器人,已经快成熟了。更加通用一点的机器人模型,2025年底前,全球估计会有一家做出来。
王兴兴:更快都可能会,目前有些人已经看到方向,有点吹牛,我也感觉自己看到方向。在这个方向下,想要再花些时间、人力、资金,能把它做出来。
王兴兴:可以认为,首先最简单直接的是运动能力很强,适用大部分地形,甚至有可能有些运动能力比人还好很多。比如跃障能力、速度、跳的能力,比人可能还好一点。
王兴兴:可能不太需要。训练好,确认好,不太需要仿真。硬件完成在大多数情况下要时间,我觉得这仅是时间问题。
对AI,还是有点不确定。刚刚说我个人比较乐观,2025年底之前会出现,也有可能不是,可能3~5年都没有做出来。这得看全球人类运气,有时就得看运气。
举例,如果没有爱因斯坦,他的理论估计也会有人发现。可能晚几年,甚至晚几十年,所有技术突破,运气成分都占很大部分。
钛媒体:大模型突破,除了算法与模型,还有数据。现在数据收集,是不是存在很大难度?
王兴兴:需要做的事挺多,也是有方法,没有大家想的复杂,很多问题都没有大家想的复杂。
目前所有科技领域,如果真的去看,没有什么复杂东西,相对都是比较直接、简单。哪怕是光刻机,也就那么点东西。
钛媒体:你们这个行业,是不是也分成两派,乐观与悲观。比如你偏乐观,觉得整个事没有困难。
王兴兴:肯定需要一些时间与脑力投入,但这些是可以解决与推进的事,不是类似常温超导体、可控核聚变这样问题。
常温超导体、可控核聚变最严重的问题是什么,是它在物理原理上有没有可能是个问号。可能这个宇宙,不允许这种东西存在,人类花再多时间、精力,也不可能实现。
AI机器人这种东西,它是很常见的东西,不是什么高明的事,是一堆人、一堆动物的智能。智能,是很普遍的东西。有些动物很聪明,很多人的话都能听懂,只是他不能说话。还有乌鸦,有些乌鸦甚至是可以直接用工具。
早些年有投资人问我,你们公司做不做人形机器人,我跟他说,我们死也不会做。
传统人形机器人的训练算法,相当于是靠一些聪明人类大脑写一些数学方程式,然后求解这个方程,制定机器人运动轨迹。这些方程式有很大局限性,一旦环境出现变化,可能就没法用,要重新设计新的方程式。
这样的训练方式,会导致代码量非常大,当系统复杂到某些特定的程度,单纯靠人力,是无法维护这个系统。
对AI,只要模型搭建得足够好,不断给AI投喂数据与算力,AI可以不断试错。利用强化学习算法中奖励机制,AI能自动把好的训练结果留下来,坏的扔掉,训练效率得到质的提升。
目前AI技术进步,包括AI能力,是远超我个人预期。能够正常的看到我们人形机器人,之前差不多只做了1年多时间,现在性能已经很非常好。我们做这么快原因很简单,是AI技术进步。
AI好处是,只要模型搭建得很好,剩下问题,丢给算力就可以。觉得要测试的场景,再给他推点数据,你也不用管。
可以看到,类似特斯拉无人驾驶团队的人,比国内无人驾驶团队少很多少,非常多。
王兴兴:对,比传统算法,我们跟波士顿动力完全比不了。原因很简单,波士顿动力有一堆MIT博士,中国肯定搞不过人家。
王兴兴:机器人是综合产品,不会像燃油汽车与新能源汽车这种偏差那么大,而是一些小的技术方案差别。
比如这个电机用多大尺度、电机放在什么位置、工作空间多大、外观大概怎么设计、腿的形状怎么样等,这些领域差别。
王兴兴:商业逻辑格外的简单,只要产品各方面比同行都好,肯定能赚资金,剩下问题是这个行业本身有多大。
现在我们公司在这个行业内,相对底子比较厚,行业内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好赚的,还是被我们赚了。
王兴兴:出货量比较多,四足机器人与人形机器人,我们2024年人形机型卖了不少。
我们在这个行业里,无论是研发技术能力、AI算法、生产制造能力、销售渠道,都相对有优势,客户都是现成的,东西也都是现成的。
王兴兴:现在我不太好评价这个行业,太热了。很多有点底子的公司,都拿到不少资金,这些资金至少能让它们维持生存,大家资金肯定是够用的。
我们开始时很穷,跟我们当年比起来,现在完全是两码事。现在一些公司刚成立1年,就拿到10亿估值,非常离谱。行业不缺资金,他们不缺资金。
我觉得在行业还没真正爆发时,资金太多没啥用,花不到刀口上,要是硬花,说不定就浪费了。现在技术与商业模式都还没完全跑通,这时乱投资金,不明智。
共享单车能做起来,是商业模式行得通。既然模式跑通,接下来就得拼规模,只能砸资金,不然没什么别的事干。
王兴兴:是技术方向与商业化没有跑通,有资金,花不到地方去,也不知道花哪。
钛媒体:现在人形机器人创业者都很年轻,王兴兴本人作为90后一代,这是为什么?
最近AI技术,都是近几年全新的,老的知识都没啥用,基本5年以前的AI技术,都不用看,新的肯定是年轻人学的最多、最快。
传统互联网创业,门槛很低,人人都可以当产品经理,人形机器人本身不是传统行业。
钛媒体:你刚提到说,有没有一个天才的想法会出现,指的是人形机器人应该与AI模型间的搭配问题?
比如Transformer,这都能改,现在好多人都在研究怎么改它,甚至有人想不用Transformer架构,找全新的替代。
我预计,通用人形机器人,在2025年会有较好的模型出现。如果到时有人做出通用模型,这个行业热度会更高,甚至全世界的公司,都会一股脑往这个行业涌。
王兴兴:硬件肯定没问题,如果现在真的需要,我们可能巨量砸资金。2~3个月到1年时间,绝对能搞定。多加点班,工资翻10倍,设备都买一堆,把资金成本一股脑全投进去,肯定能行。
王兴兴:首先,美国对做硬件,目前他们不太重视,聪明的人全做软件去了。其次,他们生产制造成本、工人,都比中国贵。
王兴兴:我觉得,一种原因是机器狗研发时间长,稳定性更好,目前没涉及像抓拿东西这类复杂操作。
我刚才说这个行业发展会变快,是这1~2年涌入很多人,人多了,自然会有成果出现。
王兴兴:我觉得各方面能力,都肯定比现在机器人要好,包括外观、性能、AI能力等多方面。
王兴兴:未来,人形机器人可能会把所有行业重新做一遍,包括工业、服务业、市场制造、农业、矿业、建造等方面。
我觉得后面发展,往终极方向想,政府可完全调配10万人形机器人,出一块地,在这里建一座新城。把基础设施建好,房子免费提供。到时,普通老百姓不用上班,所有人都由机器人供养,这完全有可能实现。
现在大家说的人形机器人,都是跟人差不多大小。可以让人形机器人制造出更小机器人,这些小机器人再制造出更小的,不断这么循环下去,越造越小,甚至,它能制造出差不多细胞大小机器人。
到那时候会是怎样,说不定看到的一个细菌,是一个机器人。整个自然环境,都能被重新塑造一遍。这时,政府肯定得出台规定,防止机器人泛滥成灾,它们可能会把资源都消耗光。
AI一旦突破,刚才说的事,都是顺理成章的,我认为这对世界改变是非常大的。
我一直感觉,如果当通用机器人或通用AI完全成熟后,再回看现在社会,就跟我们看原始人差不多。
极客公园近期旗下《开始连接LinkStart》播客节目,特意请到2017年发现王兴兴与主导投资宇树科技的极客公园创始人、变量资本创始合伙人张鹏聊背后故事与思考。
不是传说中爽剧故事,相反,这是籍籍无名创业者,承受极为艰难时刻与数年寂寞期后,慢慢成长起来的故事。
角度说,王兴兴可能很大程度上,丰富中国创业者画像:提示新一代中国创业者,可能在面对不同使命与成长目标。
《开始连接》:我们回到故事起点,2017年~2018年,极客公园投中宇树,大家很好奇背后的故事,你最开始是怎么发现项目?
张鹏:2017年时,我记得应该是看了冷门公众号文章,非常简短、几张图片,有个很短的视频,我看到王兴兴当时机器狗原型,莱卡狗Laikago。
大概是2015年,我带着国内一些创业者们一起去MIT。MIT里,我看到有个实验室,有个韩国教授做了机器猎豹,是做了个豹子头,顶在大的机器狗身上。
我记得当时与我一起去的王小川,还有一张很经典的照片,捧着豹子头,跟机器猎豹合影。
结果没想到,到2017年时,就发现中国一个团队,做出比它更加小巧,从运动与姿态上面看,甚至比它更成熟、更接近产品化的东西,这事非常让人吃惊。
《开始连接》:之前机器猎豹比较偏demo,当时王兴兴机器狗,可能是偏成型的一个产品、它还更好?
张鹏:那时在MIT,这是实验室项目,你觉得这叫前沿科技,是世界级顶级学府里,顶级教授的顶级实验室里,看到非常前沿、很不靠谱的东西。
2年后,看到中国团队,做出非常成型,它的运动姿态非常顺畅,整体很简洁,产品化取向很清晰,觉得很吃惊。
当时他在杭州,我立马飞过去。可能从看到那篇文章,到见到他,中间隔3~4天。
我觉得他身上还是有那种在工程技术上天赋,这点如果跟他聊聊天,很快就能感觉到。
我记得当时去他办公室,他们应该是在杭州滨江区,在不太起眼楼里的一层,大概有2、30平米。
我首先找不到门牌,不知道哪间屋是此公司。那不是标准的写字楼,旁边好像还有厂房,他是找了便宜的地方。
进去一看,看不到工位,感觉是车库,堆着各种零件,没装完的机器狗部件,有两只装好的机器狗。
我当时进去,王兴兴先给我做一些演示,包括一些比较标准的动作,比如过来踹一踹、踹不倒等。
演示完之后,我们当时觉得有点尴尬,不知道在哪儿聊天,他那地方没有能坐的地方。
我们第一次聊,从头到尾都没在他办公室,是在过道里有个沙发,就在沙发上跟他大概聊了2~3个小时。
你能感觉他不是创业爱好者,不是上来先把创业的事都给布置完,弄个牌子,设计个logo,有工位,在里边搁个会议室。他的公司整个是车库,你感觉是在真正做产品与技术。
张鹏:是好奇,很吃惊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团队,它可以在车库里,手搓出来这样产品,这得是怎样的技术天才?
你没见他有什么特辉煌学历,他没有在MIT、加州理工读书,没有从海外大学里请来合伙人。
很多科技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,总会请顾问,比如某外国教授、或者国内某大学里大牛专家,要坐镇一下。
你会发现,他不是江湖已有大门派里出来,他很像是湖里忽然出现新的高手,没门、没派,你就特别好奇。
张鹏:让我愿意进一步感兴趣投资他、支持他的要素,是2小时多聊下来,我觉得他是特别务实求真的人。
我会在有些地方说,技术卡点是不是过几年就不是问题,他会很严谨说,如果要突破,可能要先解决什么样问题。
他非常年轻,当时才工作过2~3个月。这种与年龄不符的积累,表明他对领域有热爱与足够专注,肯定投入大量时间。否则,他不会在这么多细微之处都如此严谨,点出关键问题。
我就开始畅想:能不能成为家庭玩具,或者当保安?比如国外独栋house,地广人稀,没准窜出狼或熊,派机器狗去巡视,还能驱赶一下?
他满脑子想的是,创造某种产品与真正应用之前,整个技术还是有很多问题要去往前解决。
当年他连BP都没有,可能是格外的简单几页,更多讲的是技术栈,一看是给我们这种对机器人了解还没深入科普一下,绝对没说未来是什么万亿市场、会成为一个什么样四足驱动底盘的设想。
比如,当我们引导他畅想未来想象时,他结论是:现在轮不到想象场景与市场,先把东西做出来,就一定会有科研机构买。
《开始连接》:求真务实是种优点,当他没有想未来前景这件事、可能会构成某种顾虑吗?
张鹏:从互联网浪潮开始,我几乎见过每一代优秀创业者早期样子,历史上这些成功创业者,很难做到他在创业第一瞬间,说自己故事与构建的那套未来系统,是最终它创造最大价值的系统,这非常难。
创业者有时把故事讲得很大,很容易暴露创业者在一些思维逻辑上问题。宏大故事,至少对我不重要,我觉得人与事的匹配特别重要。
我觉得当时跟王兴兴共识是,可能至少还需要3年、甚至5年,机器狗才能有一天惊艳的在人类面前,有资格寻找某些场景里,被得到普遍应用。
我们看到一个journey,journey它通向未来机器人的新大陆。路不好走,它甚至中间要经过一段很长寂寞期去做事,我觉得特定的路,特别适合王兴兴。
当别人不能够足够专注做事,无利可图,是窄门、土路,你需要转过角才能看到光,八面玲珑的聪明人不会多,你的竞争就不会多。
这种路,属于像他这样专注、务实、有技术热爱的人,走过去转角见到光,就应该属于他。
恰恰是他脑子里没有宏大故事,他脑子里都是光明之前的黑暗,而不是上来跟我讲黑暗后的光明,我觉得是挺匹配那个阶段。
后来事实上,从2015年~整个2023年之前,在机器人,包括四足机器人领域,过早想要进入C端市场,甚至大规模进入B端市场的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或者产品,都没有成功。
我觉得是,你需要转过弯才能见到光明,过程中你不能过早考虑光明,应该花更多时间想怎么跨过黑暗的那一段。
张鹏:王兴兴做的这件事,这种需要技术突破的东西,至少那个阶段,需要的不是好的产品经理,而是要看他是否很优秀的工程师。
这与移动互联网时代是一个铺好的舞台,看谁在上面能够更高效率表演不同,机器人领域,技术舞台要自己搭建,当年机器人领域所处的状态,是它的上半场还没有完成。
上半场需要让技术先逐渐成熟,还有很多关键问题要突破,这是我们提到的寂寞期。
才能到下半场,才会考验你:你到底是一个什么商业模式的公司,你的产品最终做得怎样,品牌怎么样,如何构建商业模式与生态?
下半场他能不能做好,我们当时不知道,我们觉得他可以在上半场实现的过程中,成长与学习。
现在看来,这是很重要的决策判断。他选择主要市场,是科研院校与研究机构。
宇树产品,比波士顿动力便宜很多,功能不逊色,加上电驱系统带来高灵活性与开放度,方便用户做二次开发实验,很快在科研圈获得认可。
这就不需要做投流、网红代言,他把所有精力都能解放出来,提升产品与技术能力。
如果做一个To C产品,公司部门与人员体系都会不一样,可能会消耗非常大能量。
王兴兴能做到这一点,也是靠自己持续专注努力,这不只是个选择问题,是个能力问题。
这比起过早在To C市场强行卖货、或者在To B领域做看起来有规模与收入的搞项目交付,更符合宇树发展目标。
大家经常会有个说法,沿途下蛋。技术走一段,能干嘛,我们变个产品开始卖,这样它有现金流能回来,支持我再在技术上往前走,这有很大的可能是陷阱。
沿途下蛋,就要不断孵出一堆小鸡,这些小鸡每个活得好不好,老母鸡要照顾。最后下了一串蛋、一堆小鸡仔,谁都没有变成能处理问题的那一个,要解决的问题会慢慢的多。并不能确定沿途下的蛋,一定能怎么样。
沿途下蛋,更应该变成找到前进的阶梯。依旧可以在产品发展不同阶段让它产生价值,但不应该偏离主航道,这才是有机增长。
这一点上,如果我们复盘王兴兴在早期相对黑暗、没有转角见到光时,他做了很正确的选择。
张鹏:王兴兴,今天还会觉得他是理科生,跟你说话,不会口吐莲花、衣着打扮不是那种特别潮。
我觉得他内心,他有他很潮,很有自己审美的东西,比如他第一代机器狗产品叫莱卡,那是第一只替人类探索太空的小狗名字,这理科生的浪漫,我很可以感觉到。
再比如他对技术的一些追求,类似我当年见他的机器狗,那个机器狗整个造型,包括它的简洁程度,做得很好,他真是花了一些心思。
比如你们看不到很多到处乱飞的线,对一些零件技术指标的要求等小细节,这些都能感受到工程上,给自己提了更加高的要求,才做成这样。
我觉得在这些细微地方,能看出一个工程师,对他产品与技术是有追求的,追求就叫他的技术审美,这让我当时挺信服他应该能把这件事做好。
在当时为什么我们在开始看机器人领域?还记得2017~2018年时,整个科技圈比较流行的项目是什么,投资人一般都在投什么?
《开始连接》:共享项目、共享自行车、共享充电宝,更不可思议的是电子烟等互联网项目?
张鹏:共享经济过了最高点,接近移动互联网尾声,整个中国互联网用户快封顶。这就有点像,明明要入冬,现在非要播种,哪怕可能有各种逻辑,但听起来效率可能不高。
当时我们自己一个感觉是,互联网完成连接性,推动所有东西数字化,下一步会是什么,应该是智能化,这首先是大的技术趋势判断。
极客公园,2010年成立,感受过一波一波技术浪潮,我们从始至终给自己提的要求叫生生不息发现优秀创新者,这种生生不息往往源于技术浪潮变化。
2010年开始,到后来移动网络APP,再到智能硬件,再到上一代AI,看到无人驾驶、智能电动车,看到好几波浪潮。
2018年,智能电动车这件事开始冒头,能看出来智能很重要、跟电相关的也很重要,它不只是在智能电动车这一个领域,它会在更多领域释放价值。
趋势跟手机崛起一样,在手机这么小产品上,各种高精尖要求,电池要轻、摄像头要轻、要薄。
在这样产品上提很高要求之后,技术会进步,会有很多资金进来,技术进步会溢出、向更多领域渗透。
包括今天我们正真看到很多AI智能硬件,都是顺着手机这波浪潮的技术溢出,站在它肩膀上发展起来。
我觉得在这样一个大趋势下去看,机器人,在当时那一期基金里,是我们比较着重关注的方向。
投资决策,第一跟这种大方向的一些根本性判断有关系,第二方向上,如果我们客观看一看,很难以2~3年为维度,觉得公司能爆发去做投资。在机器人领域,在大多数情况下要5年,公司才能让技术真正被市场接受,它的周期不一样。
这时候就要调整自己判断的节奏,反过来也要找人事匹配的人,谁能在3~5年周期里,按着技术台阶,能够耐住寂寞,走过这段黑暗,迎来转角的曙光。
《开始连接》:那么早投资宇数,处在这种光明前黑暗里面,那时投宇数,会不会担心有风险?
张鹏:风险投资肯定有风险,但要看选择什么样风险。唯一能做的是找到主轴,或者说,得有某种信念、某种判断,接受风险。
举个具体例子,2017~2018年,在机器人领域,大家认为波士顿动力是天花板,我觉得他们技术路线不对。
我们2015年在MIT看到机械猎豹是电驱,不是液压。波士顿动力当时还是液压驱动,它体积大、噪音大,看着是挺强力,甚至拿到军方、政府订单。
这一点上,当时王兴兴跟我们聊,观点挺一致。液压有它本身不可逾越的问题,电驱肯定是趋势。
类似智能电动车,肯定不是用传统物理运动与转向结构。技术路线走对很重要,特别是用在机器人上。
四足机器人,是双足前序阶段。它们运动机制差不多,电机能力、步态算法很多相通,未来往双足走,很有可能。
这里面,全球看,王兴兴不是那种一眼看去师出名门,或者有成功项目经验的人,但他完成度最好,可以感觉到有天赋,他的目标跟技术发展趋势是一致的。
结合这几个东西,大概形成一个判断逻辑。不是无脑冒风险,或者说我们只是觉得很酷就投一下。有了这些判断,才能与风险与解,依旧面对巨大不确定,但该接受就接受。
《开始连接》:这些判断,到今天都应验,现在电驱取代液压路线,现在很多两足人形机器人,都是从四足机器狗进化而来。
张鹏:王兴兴后来能很快在人形上突破,跟他这么多年在机器狗上积累,有直接关系,波士顿动力彻底转向电驱路线,重头再来。也印证,当时技术路线无比重要,当时判断的原则,还是基本把握住了。
《开始连接》:王兴兴提到那笔融资款,帮当时宇树度过难关,让公司走上某种经营的正循环,为什么极客公园那笔投资能投的准?
张鹏:如果我们真要坦诚还原当时状态,不是说极客公园判断有多么精准,觉得这笔资金投完,就能一飞冲天。
那一轮里,极客公园作为一个社区里小早期基金,没能力一把给够支持他那个阶段发展所需的资金。
我们当时自己算过,跟兴兴一起推演过,他那一轮拿到1,500~2,000万可能是合理的。极客公园这只基金,给不了这么多资金。
当时,我们自己下了投资决心后第一个动作,是赶紧帮他找谁来领投。领投方最好能帮到他,不光是给资金,在技术、产能、行业认知上都能有帮助。希望更多股东进来,是能增加他的成功率,不只是来下个注。
我们花了不少时间帮他找,一度找到挺好的未来合作伙伴。一些变故,都谈得很接近,甚至投资意向书都有了,最终没有完成投资动作。
那时领投方突然没了,我们一个跟投方资金,第一,不够解决他的问题,第二,按框架,我们大家可以等下一个领投方进来,我们再给资金。要不然,纯粹投资视角看,风险是被放大的。
我们内部很纠结:我们是不是要站出来,被迫从跟投变成领投,我们这笔款打不打,还是把TS放这,等有新的领投方愿意出资金,我再把这资金投下去?
张鹏:我们没时间纠结,王兴兴没资金了。你再纠结1个月,可能公司就挂掉。
后来我知道,王兴兴把自己积蓄拿出来给团队发工资,王兴兴都没有告诉我们这个动作。
他是很含蓄的理科生,只是说账上快没资金了,会影响后续产品交付,还是非常希望极客公园的基金能够先打款。
我们是当时第一个下决心打款的,算是救了急,后来还有别的跟投股东跟进,让往兴兴的现金流得到一些补充。
《开始连接》:为什么愿意接受风险,做第一个给他打款的机构,这背后有什么思考逻辑?
张鹏:你让我现在回想,第一是我们对自己相信的大技术路线与一些基础判断,没动摇。外部环境总是动态变化,它没有动摇基本面,我觉得这是很关键的。
第二,能看到,王兴兴在做这件事时,他自己真的是创业者状态,他没有在过程中因融资进度,耽误要做的事,是先干为敬型,能看到创业者状态一直拉满。
我们共事一段时间,能非常确认这是靠谱的创业者,会越跟他一起经历磨难,越能理解人。
第三,当时我们对自己有点信心,觉得还能帮他找到其他投资人凑齐他的资金需求。
客观说,我们还没做到这一点,王兴兴就在2018年通过优秀的产品缓解资金压力。
我现在想起来,大概是这些原因,我们最终决策的那一瞬间:一拍桌子、一拍大腿的那一秒钟,可能那时我们心态更不像是投资人,更像合伙人。
张鹏:我觉得多多少少,也跟极客公园是创业者社区,它跟创业者是比较有同理心,我们不是典型的专业投资机构,投资还是社区里一种对创业者支持的方式。
那是考验你到底是谁的瞬间,那时我们可能没这么多逻辑,可能是心里那一个感觉,有点一秒钟合伙人附体,才完成的这件事。
《开始连接》:前段时间,网上都在传雷军、王兴与王兴兴,2017年在乌镇见面的照片,这算是社区传奇吗?
张鹏:那张穿越照,是2017年12月,极客公园在乌镇互联网大会上搞的创业者聚会,当时来了很多社区里创业者朋友。
2017年11月,我们给王兴兴发了TS投资意向书,特别想帮他,想介绍科技圈牛人给他认识,让他有机会跟前辈们请教,他之前没创过业。
展示时出了点岔子,机器狗过门槛时卡住死机了,又得重启,场面一度有点尴尬。
眼界很重要,这次交流算是埋下种子,几年后,雷军、王兴都投了他,也算是当年的善缘。
不管他有没有采用,创业路上有人帮你云计算一下,这算力对创业者说太重要了。
现在创业环境跟以前不一样,以前资本环境好,你有九条命,浪费八条,剩一条也行;现在可能起步就只有半条命,错一步都不行。创业也更难了,未来有前辈们云计算,可能更重要。
在硅谷,是有很强的创业者相互传承、帮助的文化,中国随着几代优秀创业者涌现,开始到看到趋势,这也是极客公园社区做15年后,很开心看到的变化。
《开始连接》:你见过非常多成功的科技领域企业家,你觉得王兴兴这一代科技创业者,跟他们相比,带来什么不一样的变化?
张鹏:Deepseek梁文峰之前有个访谈提到,中国接下来创新,需要一些向前突破、提升人类天花板的创新,我非常赞同。
一方面是中国不缺优秀人才,另一方面,得相信90后、95后,甚至00后这批年轻创业者,我觉得他们是一点都不怂,他们眼界与目标非常高。
这是中国新一代创业者的使命,或者说,只有这样才有机会,否则昨日巨头都在等着你。
王兴兴也一样,作为90后,如果不搞机器人,过去最近一段时间,他做什么能最大化他的梦想与价值?
他必须做没有可follow路径、甚至要引领、要突破、要在不确定中摸索的事,这是现在很重要的环境变化。
取得巨大成就的创业者,可能他们面对的现实,与他们使命,是必须做提升天花板,而不是贴近天花板,他们必穿透天花板。
想象下,在一个黑暗洞穴里找路,肯定不是跳着走,是趴在地上,用整个身体感知地面,用每个毛孔感受风向,才能判断往哪走。这不是蹦蹦跳跳、快快乐乐能跑出来。
看Deepseek R1火之前,梁云峰闭关2年多,跟修炼似的,都没时间出来见人聊天。
那时,没什么资本与竞争,没多少人看好,让他有足够时间热身、准备、犯错、摔跟头、打磨体系、甚至把供应链与技术都建立起来,形成价值循环。
《开始连接》:当年王兴兴感觉是不典型的明星创业者类型,未来投资人对创业者选择模版会有变化吗?
张鹏:王兴兴之前没创过业,甚至没有很好工作经历,不是厂高管、名校光环加身,当年看上去有点草根。
他有他的特点与过人之处,有强烈的技术追求,时代又给了他足够长寂寞期,让他能把优势发挥出来。
某种程度上,王兴兴让中国创业者画像更多元。这可能是除了机器人技术之外,另一个很有意义的点。
我们怎么判断谁是值得支持的创业者,以前投资人喜欢看名校、大厂、高管背景,这是简单标准,能大致推断出个人能力。
名校、大厂、高管,都说的是经历,是这十几年经历很有价值,这人应该成长得不错。
他用5年,走了别人10年的路,创业是任何人能有的最快、浓度最高的成长历练。
有时候不一样,本身就是一种很有意义的存在,它可以提示一种可能性,塑造一种氛围,甚至是建立一种文化。
比如王兴兴这样当年非共识、非典型的创业者,可以被上一代创业者的资源支持,给予更多耐心、更立体支持,探索突破天花板的事,我很期待看到更多这样的故事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加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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